3.3  路在何方 ?

自从认识这个woman，就如同坠入精神的牢狱。本来在艰难中挣扎的我，和她结婚后，更陷入了苦难的无底深渊。和她生活期间，我们之间，除了被她咒骂，从来就没有过交流，更别说什么共同语言了。婚后一个多月，我们就停止了夫妻性生活，对她，我是越来越厌恶。婚后，我们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照过一次相，逛过一次商店，连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几乎没有过。有的只是争吵、打闹和仇恨！

在“炼狱”中的悠悠岁月里，看不到灿烂的阳光，看不到蓝天白云，也没有细雨霏霏的滋润，只有压抑的心情和糊里糊涂的煎熬。

考上大专之后，心理上自由了一些，轻松了一些，眼界开阔了一些，自信心和勇气也多了一些。我更加意识到我不可能在这炼狱中一辈子，和她基本断绝了联系。但是，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还是在纠结中、徘徊中！那时候，离婚被视为“喜新厌旧”的陈世美，是不道德的代名词，提出离婚的人会承受极大的社会压力，尤其是当一方的身份不同时！在学校读书时，我更不敢轻举妄动，我担心这时候轻举妄动会带来严重后果。特别是系主任杨老师时常给同学们敲警钟，警告已婚的同学不要“喜新厌旧”、和自己在家里的老婆离婚，这似乎也是对我说的，因为我感觉自己和那个异梦并早已不同床的女人的虚假婚姻早晚会走到头的。但是，我没有把我们的private business透露给任何老师和同学，也没向同学介绍过她。不过，慢慢地，有细心的同学就起了疑心，因为他们知道我结婚生子了，却从不提她，也没听说过她给我来过信。

因为惧怕呆在家里，差不多每个假期，我都提前回校。

毕业后去沂南县城工作，虽然心里想家，惦记母亲和孩子，却又不愿回去，非常矛盾！有个周日，有去临沂的顺风车，同学兼老乡老孙回去了，我也想回去看看孩子和母亲但还是忍住没有回。

中秋节放假，大部分师生都回家度假。我却不想回去，虽然一直惦念母亲和孩子，非常纠结！节日不回家，还会遭到本单位同事们的“关切”，尤其是有的女老师，她们会怀疑我和wife的关系。学校里有个本县的曹老师就长期不回家，他在和老婆“闹离婚”，他老婆来学校闹过多次，很多教师对他指指点点。离婚，是非常可怕的字眼，往往要“闹”，甚至“打”，尤其在一方有单位、另一方是农民的情况下。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个懦夫，没有勇气；也是个傻子，没有智慧！所以，我没有资格追求幸福。而且，周围的世界里，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连自由的思想都没有，何谈幸福？幸福是那样的珍贵和稀缺，从来只有少数人懂得，拥有幸福的人就更少了，像我这样的很多人，是不配有幸福的。也许沂南一中的李副校长是懂得幸福的，也是勇于追求幸福的，他离婚后找了个医院的医生——一个很有修养的女士。

除了个人生活，工作也不是很顺心。爱学英语的学生不多，学得好的更少，很友好的学生也不多。值得欣慰的是，还有一小部分学生学英语很努力，也学得好，在他们身上花费精力，对他们负责，是有意义的。

农村和县城的学校，还是继续以往“教育和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教育方针，延续过去的假期制度：额外有两个农忙假——麦收假和秋收假，让家在农村的教职工回家帮助干农活，学生也回家“支援农业”。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放秋假了，这儿大部分职工的家眷都在农村，他们很欢迎农忙假，就都回家了，学校食堂也关张了。然而，我却不喜欢这个假期，但是也只好回家，虽然极不愿意。

10月12号早上，乘6:40的客车回家。

在家没有事，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几乎每天都出去，去姐姐家，或去城里转悠。

十天之后，就提前返回沂南。

大部分师生都还没回来，学校里空荡荡的，感到空虚、寂寞和烦恼。

寒假到了，没有地方去，只好再带着复杂不安的心情回家。在家里，心情很压抑。而立之年的大年三十是一个充满忧愁的、迷茫的除夕夜。三十年，弹指间，熬尽青春，历经风雨，仍不见方向，原因是什么？老天为何要让我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发愁？不知何日能舒展眉头？谁能告诉我？

夜里，还是时常做噩梦，都和在家时有关，常梦见考试失败，梦见母亲在叹气，梦见孩子在哭泣，醒来时感到非常痛苦。

世界上，有很多创伤是永远也无法治愈的！

期间，有旧友做说客，做我的“思想工作”，动员我和她“和好”。“和好”的意思是：本来好，后来因故不好了，再次重修旧好。而我们却从来就没有“好”过，有的只是她对我的反复的伤害，有的只是本来就存在的鸿沟，怎么去填平呢？又去“和”什么“好”呢？

终于，我提前返校。教学很辛苦，但是和年轻人在一起，却可以让我充实。一闲下来，就感到空虚和忧愁，我不知道该干什么。继续深造学习？静不下心，下不了决心。除了教学，还能干什么？我没有长远的眼光，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

司法制度还很不健全，法律知识的普及还很差，法律书籍都很难买到，我对这些也是不懂，从报刊上看到一些关于爱情、婚姻和离婚的文章，觉得讲得很有道理，就摘录了一些抄到笔记本上。对自己的婚姻问题，不知所措；如果离婚，对孩子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处理。

4月上旬，学校开运动会，任课教师没事，怀着矛盾的心理，乘汽车回家。中午，先到了褚庄姐姐家。母亲来了，饱经风霜的母亲了解我的心事，仍然在为我发愁。

下午去育新中学，拜访老同学老李。饭后，聊了一会。晚上，我想住在他那儿，他不让，他也知道我的心思，还是希望我“团结”。于是，我摸黑回河东，到了三姐家住下。

次日，回家修了门楼子。拜访老友老李，聊了很久，越聊越愁。10点多回到家，和衣而睡，辗转反复，只盼天亮。

又过了一天，四点钟就起床了，乘早班车回沂南。不回家，盼回家，回家后，盼离开。

安静有时候很可怕。一天，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奔向过去，也奔向四面八方——新愁旧忧也一齐涌来，感到痛苦不安，坐卧不宁；想强迫自己看书，却看不下去。

我确实不知道what to do!我确实不知道Where is the way out！ My God! 我的生命的意义在哪儿？人生已近中午，我的人生价值在哪儿？百思不得其解！我曾经很老实，可是这却使得我几乎失去做人的资格！我曾特别能忍让，却使自己显得软弱可欺！是继续听天由命、让生命之舟任意漂泊，等待有一天葬身鱼腹吗？哭泣、叹气、踌躇……

去看电影吧！一场又一场！用电影来当镇静剂，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来驱赶内心的不安。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既然上帝赐于我灵魂，我就要使我成为自己！既然母亲给了我肉身，我的肉身就要成为自由之体！我要有我的自由，不能再让风浪左右！镜中的华发在催促我：不要再优柔寡断！脸上的皱纹在呼叫：不要再苦思！我要挣扎——为了自由的我！我要呼喊——为了真实的我！我要拼命冲破牢笼——为了做个“有价值的人！”

很多事情都可以再来一次，很多错误都可以改正。为什么人生只是单行道？为什么不能重新活一次？

按照人们的传统观念，按照社会上广泛的看法，婚姻只能从一而终，只是单行道，谁要再来一次选择，就会被视为大逆不道。可是，那些“从一而终”的老人们很多也是相互折磨一生，只是维持虚假的婚姻外壳而已。听说我的祖父母就一辈子不和，不一起吃饭，老了分别跟着不同的儿子。老李家夫妇二人，活到90多岁，儿女一大群，可是一辈子打闹，有一次，因为一句话,大个子的老头一巴掌打过去就把老太太打倒了，老年也是分居。村西头老樊家老夫妇俩，老头一见到老太太就骂，儿女们只好让他们分别住到不同的房子里。在乡里某单位工作的一个亲戚，老两口多年来吃饭都是各吃各的，一方生病住院另一方也不管……然而，这样的痛苦，他们都忍受着；这样让对方相互难受而不是愉悦的两个人，还是要维持婚姻关系，还是要“白头到老”、“忠贞不渝”地持续让对方精神痛苦，也没有人说他们不对，更没有人建议他们分手。相反，谁要想结束这种痛苦，就会面临着社会的谴责，面临着巨大压力。

虽然“解放”这么多年了，虽然“婚姻自由”的法律已经生效很多年了。那个时代，婚姻还极少是爱情的结果，而往往还是被其他因素绑架，也就谈不上婚姻自由，尤其是离婚自由了。一个比我年龄稍大的李姓大姐就是一个例子。她是一个长相很好的女孩，通过媒人嫁给了一个北边某村子当工人的男人，结婚后发现该男子全身都是可怕的大疤瘌，就跑回娘家，又哭又闹，想和他离婚，但是，无论是其父母、其嫂子，还是周围的邻居，都反对她的想法。经过大家反复“做工作”，最后，她只好回到婆家，但是一生痛苦，据说一生都在家里不出来。另一个比我小一点的郑姓女孩，也是较优秀的，出嫁后不久，因为夫妻不和，又不敢离婚，喝农药自杀了。周围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

我是做个虚假的人，继续维持这虚假的、已经死亡的婚姻，继续在炼狱中煎熬呢？还是回归真实，挑战传统习俗和观念，结束这个虚假的婚姻，去走自己的路呢？我几乎每天都会想这个问题。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彷徨着，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