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兼程——一个“黑二代”的平凡的世界续(2.3)
2022-02-11 12:02:53
  • 0
  • 0
  • 8
  • 0

                                                            第二章  初涉教坛

                                                             2.3  惜别小城

过年后提前返校,点燃了办公室的炉子。从家里带来母亲给我的一些豆面和十几个鸡蛋,以补充营养。早上,用搪瓷碗烧开水之后,撒上豆面,煮沸后打上鸡蛋,这种做法不错。但是,搪瓷碗被熏得漆黑。

还没开始上课,晚上和六班的学生一起看了电影《神女峰的迷雾》。次日,上午洗被单和蚊帐等,感觉很累。晚上,又和四班的学生一起“复习”了昨晚的同一部电影!

新学期开学了,很忙也很累。讲了一个连堂的语法,下课后,口干舌燥。中午,和薄一起去赶集,回来发现办公室的水缸里没有水,就去担水。但是,学校自建的小“水塔”里没水了。管抽水的是一个高个男子,长满雀斑的脸拉得很长。等他抽了水,才能打水。担了三担水,感到很累。

元宵节到了,没有任何节日的味儿。隔一天看一场电影。

在旅馆对过的门市部买了一只塑料壳的暖瓶,花了3.89元——三天的工资!暖瓶是郯城产的,丑陋的售货员态度很不好,说即使不保温,也不给换。白瓷饭碗也不幸摔坏了。为了买一个,跑了三个门市部,一个铝的饭盆要一元多,不如买饭盒划算。但是,百货“大楼”里只有两个饭盒出售,且都坏了。最后,又返回土产门市部,花了一角五分买了个白瓷碗。

有一天,竟然连着上了五节课,累得简直站不住了!

业余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继续深造学习?静不下心,下不了决心。除了教学,还能干什么?没有眼光,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有时候,尝试翻译点小文章。还是泡电影院很多。那一年,看了几十场电影。

夜里又做梦,梦见和副队长吵架。往事留下的伤痕太深了。

三月初,学校发了寒假加班补助——共上了27节课,补助1.5元钱!是的,是总共一块五毛钱!

看电影《群芳谱》、《巴山夜雨》和《戴手铐的旅客》等。

仅用一个学期,就突击教完了初三一个学年的课程。春天,就匆忙跳到高一的课本。中学英语教学,刚刚步入正轨,教育部还没有正式的英语教材,就匆忙推出了一套“代用本”。代用课本共两册,供高中一、二年级使用。代用课本主要以英语课文、语法和练习为主,课文都比较简短,基本上都是Chinese English,第一课课文就是“How Carl Marx Learned Foreign Languages”(马克思怎样学外语)。后来,又出版了“试用本”。算起来,时间太紧张了。除去复习预备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学期了,无论如何,也只能学完高一代用本了。

4月4日,星期天,也是清明节,没有课。我和小徐一起去爬山。沿着学校南边的大街向西走,大概20分钟就到了西山脚下。通往山顶的是一条小山路,但是不太崎岖。虽然是小山,但是毕竟比老家的沭埠岭和小皇山更像山,不过没有钟罗山那样陡峭,树木也不是那么茂密。春天来了,山上的青草发芽了,不太茂密的树木也绿了。因为是星期天,又是清明节,来山上踏青的人很多,其中姑娘和儿童居多。毕竟整个县城只有这一处休闲的地方,许多城里单位的人带着孩子,还带着鸡蛋等吃的东西,带着热水壶,到山上玩。教复习班的刘老师也赶上来了。申老师的女儿敬敬和燕玲也跟着张君的爱人来了。我们爬到山顶,跟着小徐,到了西边的树丛中,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前几天下了一场好雨。山上的青草都绿了,还有一些野的兰花已经开放了。稀稀拉拉的桃树大都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绽放出粉红色的花儿。山上还有许多柏树和马尾松树。山下较低的地方,这儿,那儿,远处,近处,有一些大石头,有的象卧牛,有的象野兽,有的象乌龟。早上有雾,这时候阳光已经普照,但是小山的半山腰却仍有雾缭绕。小山的西侧的下边有个村庄,村子西边就是一条不宽的河流,河流的西岸也是山,而且山峰此起彼伏。

                                             (西山一角——网图)

沂南县城很小,学校北边就是田野。南面走不多远就是农舍,再向南就是田野了。向东不多远也是低矮的房子,估计大部分是农户,不过,我从没向东往城外走过。走的较多的地方是向西的方向,因为向西是西山,我喜欢爬山。小山脚下有个院子还挂着界湖公社的牌子。北侧有个看起来比较像样的单位是晶体管厂,那大概是沂南当时最大的工厂了。

不到中午,就回到学校了,休息了一下,到旅馆买了两毛钱的豆腐,吃了小薄送的一个鸡蛋——他给了我两个熟鸡蛋。

在陋室里休息一会,不由得又想起了心事,还是忧心忡忡。老天真不该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发愁受苦。

4月上旬,学校开运动会,任课教师没事。我怀着矛盾的心理,乘汽车回家。中午,先到了褚庄姐姐家。

次日,回家修了门楼子。下午,准备返回沂南,由于汽车等原因,未果,又返回村里。

不回家,盼回家,回家后,又想快离开。又过了一天,四点钟就起床了,等到天亮,两个侄子送我到车站。车站里有些讨饭的,有的孩子,见人就磕头要钱。

吴老师病了,送他去医院打针,晚上又去带回。

看了电影《马兰花》、《红牡丹》、《法庭内外》、《雾都茫茫》。

五一节照常上课。次日,在食堂买的菜,肉都臭了,很难咽下。我的金猴收音机已经锈迹斑斑,但尚能运转,无聊了偶尔收听一会。下午,在宿舍收听朱自清的散文《背影》,勾起了我对父亲的思念。在日记中记下了对父亲的回忆,尤其回忆了20多年前父亲猝然离世的情景,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大姐的哭叫声和母亲锁上门在家里发出的悲切的呜咽声。

五月的一天,看电影《第二次握手》。下午,食堂茶水炉的水不开,次日早上则无开水。

想起该给母亲写信了。上次回家,她说“感到现在更愁了”,这种愁和我有关,是我带给她的,我该写信安慰她。写了一封信,过了几天,有邻居来此地赶集买东西,就让他捎给母亲。

11号到18号,看了三场电影!23日开始预选考试,25号结束后,学校又包场看电影!用电影来当镇静剂!

28日,和吴老师一起,乘了个免票车回临沂,车上人很挤,只好站着,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衣服。

在地区教育局门前下车,和吴老师一起找政工科的老国,老国说暑假一定把我调回临沂。后来,又到处找人。然而,那其实都是无用功。其实,那时候各个学校都缺教师,尤其缺英语教师。我白白浪费了了很多时间和感情。

回到家里。母亲患了腿痛病。我休息了一会,就带她去农机厂卫生室针灸。

村里人很忙,已经开始开镰割小麦了。生活改善了,不少人家在盖房子。

二姐家得了孙子,我给了两元钱。二姐一辈子脾气都非常好,一向对我很关心,我给这点钱有点太少,但是我没有钱了。给儿子买布做褂子花了2元,他还嚷着要裤子、腰带、小自行车……

晚6点,借自行车飞车去大姐家,饭后回来。

晚上回来,室门被the woman从里面顶上了,只好扛开进去入睡。

次日5点就起床,饭后5点45就出发。先到了教育局刘彦成科长的家,他住地委大院的一所平房。我推门问“刘科长在家吗?”其夫人大吼“去办公室!”我没理,径直走进去,看到刘在屋里,里面坐着两个陌生人。刘看到我,粗暴地大声说“你最好去找老国谈!”我想解释一下,但是没说两句,就被他推出房门,说“不要再说了,去办公室!”虽然他很粗暴,但是我为公事找到他门上,也确实不对,住宅是私人领域,不可随便进入。但是,那时候,都说办事要找到家里。

又去找了老国,她承诺说提前几天给办调动手续。

在地委门口,遇到毕业于化学系的孙树伟,他分到新九中了。他说跑调动就得硬磨,不听他们说好话。社会太复杂了!老同学老李也说“老实是无能的表现,软弱是可欺的象征。”还想起一个party member朋友的话“我是不相信party了。”虽然改革开放好几年了,社会风气还是这么差。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回家吃午饭,母亲包水饺。下午3点,准备回沂南。

任教几个月来,经济还是很紧张。在家里,借了二哥的五元钱!

但是,实行承包制以后,农村的情况在好转,大哥家在准备盖房子,没有人送我去车站,只好自己步行去。路上,正当感到累的时候,遇见一个亲戚,他用他的自行车把我送到了车站。在车站,借了他一元钱,买了《英汉成语词典》。买了5点的票。回到学校,已经较晚了,开水泡煎饼吃了,周身疲倦。

毕业班师生拍毕业合影的时间到了。这次拍照和以后我任教的各届毕业合影不同——只有任课教师和学生参加,没有学校的任何一个不教课的干部,校长也没参加。这是学校领导自觉呢?还是毕业班班主任们没邀请?如果是后者,可以说这些班主任是没有媚骨的!后来,到了临沂的新单位任教后,每逢拍毕业合影,所有大小干部几乎一个不落下,连后勤主任们都积极参加。而且领导干部坐在中间,任课教师靠边站着,是为了显示他们的重要性吗?他们耽误时间,参加每个毕业班的合影,拿到照片后放到哪儿呢?他们又认识其中几个学生?

高考前一个月,所有报考者都必须参加会考,会考合格后才有资格参加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大概离会考还有一个月,就突击学完了高一代用本教材,也没有时间学习第二册了,而是直接转入复习备考。复习资料用的是地区教研室编写的复习题,就相当于后来的“练兵题”吧。无论纸张,还是印刷质量,都是较差的。

会考试题是全地区统一的。结束之后,任课老师进行阅卷。成绩出来之后,我教的每个班级都有十个左右达到及格线以上的,和申老师的班级差不多。对这个结果,范主任和各班班主任也比较满意,毕竟学生高二才开始学初三的课本。这让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预选考试结束后,还没开始上课。对课程很着急,不知道如何完成课程。没有支持的,也没有关心的。晚上,毕业班老师开会,主任讲话,但是没讨论有用的。

次日,校园黑板上公布了预选考试分数,用粉笔写的。进入预选分数线的,用红粉笔写。来看榜的学生和家长很多,表情各异。取得“决赛权”的学生都松了口气的,否则,就显得很失望,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些没进分数线的,则转身去找班主任或教务主任。

遇见六班的秀梅,一个胖乎乎、白净净、很老实的女孩。她一直很用功,课间都不休息,但是她以4分之差落榜了。她低着头,去找班主任。不知道第二年她复读后考上什么学校。没想到的是,几十年后,她当了某医院的院长,成了名人,头上还有很多耀眼的光环。而且,自己还建了个休闲山庄。

6月11日,夜里做梦。之一:毕业回家,被分配到大姐家南边的村供销社,当了个售货员,大为不快。之二:临沂来了调令。

因为听说调令很快就到了,夜里,辗转反复,天气又燥热,一夜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三天之后,办好调动手续了,明日就回临沂报到。

次日早上,乘6点的车回临沂,提着纸箱子装的行李,吴老师和薄老师送我到车站。

虽然被调回临沂城,但是还没分到具体学校,据说要自己联系。我和老孙先到“五七中学”打听,听说那儿急需英语教师。满以为很快就能办好手续,可是到了县教育局,管人事的杨女士却说没听说过这事。在那儿,遇到城北某乡镇中学的校长,他直接表示希望我们去他那儿,可是,我们对那儿不感兴趣。看来,虽然学校急需教师,教育局管分配的还要卡一把。于是,再去地区教育局。国给县教育局打了电话。我又返回县教育局,杨说要等暑假才能分配,还说今年城里不留人。无奈,又返回地区教育局,找到老国,国不肯再帮忙说话。

曾听说初中的老同学学霞当领导了,而且她认识很多县里的官员,就想去找她帮忙说句话。在读初中时该同学就给我留下脾气好的印象,而且长得也挺甜。记得在老家种地时,有一次坐在公路边上休息,看到她坐在路过的一辆客车里,我向她招手,她也微笑着向我摆手示意。她的友好的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她的家在她丈夫单位气象局的家属院——位于金雀山顶上。中午,我赶到金雀山顶上去找她,却没找到。原来她已升为一轻局官员,已搬到一轻局家属院。该家属院位于新华二路,没有牌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那儿,却发现各家都在顶着门睡午觉。最后打听到她的家——有个小院的三间瓦房。我进院子后,她闻声起来。了解了情况后,她给县教育局张局长写了封信,让我送给张。

下午,在县文办见到胖乎乎的张局长。他看了看信,没说什么,就回教育局了。

当时,有个愚蠢的想法,就是觉得找的人越多越好,而不是集中精力盯着一个能办的人。很多人都答应帮忙,但是否真帮忙了呢?没有私交,谁会真心帮忙呢?16日,竟然又去党校找老同学梁X萍,梁是十几年前上学时的班长,其父母皆是党校官员。听说她调到党校了,想看看她有熟人能帮忙吧。但是,地委党校的人说查无此人,又去县党校也没有。

后来才知道她改名了。最后,终于找到了她的单间宿舍。她还挺热情,说她不认识教育局的人,但是她单位的杨老师认识教育局的人。她领我去见了杨,举止文雅的杨老师答应帮忙。

17日,获得消息,县教育局要考考我们。我们认识的各学校的英语老师们都不让我们参加考试,说是圈套,是折腾人,正儿八经大专毕业的,还要考什么试?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我也不怕考,我们次日还是到县教育局参加了考试。英语教研员李文正监考,试卷是高三第二轮统考题。我觉得比较简单,毕竟刚教完毕业班。100分的试卷,我得了90多分,老孙的分数要低一些。还要等明天才能决定去哪儿。

两天后,又去教育局,得知我和老孙都被分到了重点中学老九中——琅琊九中,说是为了加强重点中学。老孙原来想去乡下的相公镇中学,我想去五七中学,但是不行——现在又把我们当成宝了!而且,老九中要我们明天就去讲一节课。

20日,匆忙准备了一下,到了老九中,给即将升高二的班级讲了一节课,是高中代用本第一册的第四课第一段,这对于我来说,备课容易,驾轻就熟。

虽然这边的单位落实好了,沂南的课程还没结束,还要回去。当天,接着去车站乘9点30的车回沂南。到沂南后,下午就给四班上课,晚上又讲评第一次统考。

之后,看了两场电影:《红蝙蝠公寓》、《飞燕曲》。

接下来,又进行二轮统考训练。

最后离开的时间就要到了。一天,老家是临沂的黄老师和许老师夫妇请我们吃饭,为我们送行,梁校长、老袁和小公作陪。

临走之前,又到各班把复习提纲给学生通了一遍。真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28日,明天真的要走了。上午,让高X芝单独做了一份去年的高考题,还让X景萍做了80年的高考题。下午4点多,老家是临沂的钟玉枝来访,这个女生的名字不错,装束也有点特点,所以对她的印象较深。然后,苏彦武来访。他得知我要走了,放下一个日记本就走了。晚上,申老师在家里设宴为我们送行,范主任参加作陪。

次日,要离开拼搏了接近一年的地方了,夜里休息的不好。第二天早上4点就起床了,准备好一切,才5点。早饭吃得早一点。小薄、小徐和申老师的丈夫老孔送我到车站,赶7点的班车。

在汽车站,碰巧遇到了六班的女生宋X欣。她是一个个子矮小而瘦弱的老实女孩,平时言语不多,学习也挺用功。可是,会考却没过关,失去了参加高考的资格。看到这个小姑娘凝重的面色,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我知道,失去高考资格对这个来自农村的女孩以及所有她这样的学生意味着什么,高考是他们脱离农门的唯一道路。这也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争取高考资格和争取考上大学的艰难经历,假如当年也要先筛选一次,我可能也会失去参加高考的资格的。因此,我心里也为她的前途而忧虑。(值得庆幸的是,宋同学秋季又回到学校复习并在第二年考上了不错的大学。30年后的毕业聚会上,我见到在外省工作的她,一个个子高大、成熟和自信的中年白领。)

在车里坐下以后,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喊我,向外看去,原来是何庆石,他昨天回家了,今天回学校得知我走了,就赶到车站来送我。他站在车窗下,几乎要哭了。看到这情景,我也几乎要流泪——一年的奋斗,毕竟和学生们产生了一些感情。他没有说出话来,我也could say nothing。汽车开动了,他还站在那儿,站在路边,我的泪水也夺眶而出,直到汽车开出好远。


 
最新文章
相关阅读